奶奶家后院的青砖墙根下有一口破旧的大缸，竟然从里面直愣愣地长出了花，不拐弯抹角，竹节似的茎秆撑着一个连一个碗口大的紫红色花盘，在这荒芜多年的小院，花开得倒比自己精心养的还精神。

     小时候我并不知道它是什么花，也不知道土话里管它叫啥，好像也没人在意它的名字。反正在农村，墙角、院子旁、路边、田埂上经常能看见，好活，颜色也多，太阳越大开得越欢。奶奶顺着墙缝撒了籽儿，来年开的那叫一个茂盛，形成一道花篱。隔壁家的小葵是我的小伙伴，我们会在花丛里穿梭嬉戏，过家家，捉迷藏，欢声笑语中，透过密密匝匝的花朵看到的天空是那样蓝。

     其实我有点看不上它，感觉像是土气的野花，和牡丹的天姿国色不能比，一个是贵妃娘娘，一个是乡下村妇，可小葵特别喜欢。她也喜欢唱歌，喜欢教我唱歌，可惜我五音不全辜负了她，但我们是最好的朋友。用现在时髦的话讲，我能给她提供情绪价值，她说长大要当歌星，我使劲鼓掌说要当她最忠实的歌迷。她不光唱的好，长大了才明白，我其实喜欢的是小葵身上乐观坚韧的那股劲儿。她喜欢的这种花，愿意在哪儿落脚就长在哪儿，愿意开成什么颜色就开成什么颜色。每到夏季，给了阳光给了雨露，就旁若无人地一溜烟疯长，花朵儿节节向上，噼里啪啦地就把一大片花开了出去，让人不注意都不行。而我，没有她肆无忌惮地绽放的勇气。

     夏日的夜，在高挺的花下，我和小葵依偎着，我的奶奶，小葵的奶奶，拿把蒲扇，一摇一摇地说着往事，秋就来了。小葵跟着奶奶生活，她爸爸很早已病逝，奶奶去世后她应该是被妈妈接走了，杳无音信，再也没有见过。

     多年之后，我才知道这种花叫做“蜀葵”，雪小禅是这样描写的：“你根本无需要等待人们来小心翼翼培育花籽，无需要浇水培植，无需要更多的关爱——随便给你一个角落，给你一点阳光，你就开得这样铺天盖地。”而在我的记忆深处，看到蜀葵，总会不经意地想起小葵，亭亭玉立，就像花朵，或红或粉或白，在微风中轻轻摇曳。也许不够精致，不够娇贵，可她们用最直白的姿态活着——向上，再向上，把每一寸阳光都酿成了花。 （杨 红 作者单位：兰花房地产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