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蝉鸣阵阵的六月,我怀着期待和局促的心情,来到了东峰煤矿。望着脚下被积累的煤尘染黑的水泥地,我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了从前……
五岁的夏天,是爷爷宽阔的肩膀和莒山煤矿炽热的阳光。那时的爷爷,是矿井下一名挺拔的工人。每逢暑假,矿上就是我的乐园。记忆里的路,总是覆着一层洗不净的煤灰,白球鞋跑一圈就成了“小黑鞋”。最快乐的莫过于傍晚,和小伙伴们在办公楼前的喷泉里追逐穿梭,比赛谁能毫发无损地从水幕这头冲到那头,欢笑声盖过了水声。遇上矿里的大型活动,大礼堂便热闹起来。台上唱着高亢的上党梆子,台下的我们则绕着长椅疯跑,直到跑累了,就拽着爷爷去买那个推着自行车进矿的老爷爷做的猪头肉夹火烧。酥脆的火烧裹着香浓的卤肉,一口下去,是童年最满足的味道。
十五岁的我,带着青春特有的棱角与不解。父亲也在莒山煤矿工作,一周一次的见面,常被饭桌上重复的叮嘱填满:“好好学习”“在家听妈妈话”。那时的我,体会不到父亲肩头沉甸甸的担子,只觉得他把家庭琐事都推给妈妈不公平,对我的关心也太过“老套”。听着同学分享周末的家庭欢乐,心底难免泛起羡慕的涟漪。学生时期的我成绩并不出色,在班里只算得上中等水平,面对父亲的教诲,也多是敷衍应付,并未放在心上。
如今,二十五岁的我,作为兰花集团的一名新成员,站在了东峰煤矿的土地上。一个月的岗前培训结束,我加入了综放队。虽然还未曾真正下井,但每天都能遇见升井归来的前辈。他们满脸煤黑,眼神疲惫却坚韧。来东峰前,母亲曾问我:“想过以后你的孩子会像你当年不理解你爸那样,不理解你的工作吗?”我当时的回答是:“那只能说明我教育失败。”此刻,这句话如同穿越时光的子弹,精准地击中了当年那个懵懂少年的心。
从这一刻起,我忽然真正读懂了父亲。曾几何时,那个无忧无虑的我,享受着父亲用汗水换来的安稳。他每日穿着厚重的工服深入地层,又在升井后,用澡堂的热水洗去满身的疲惫与煤黑。那些我以为的“忽略”,是他默默扛起家庭重担的背影;那些重复的叮嘱,是他最深沉却无言的爱与期许。“忽略”二字,如今看来,是多么轻飘,又多么沉重。
“兰花集团”这四个字,如同一位贯穿我生命始终的“发小”。它印在我儿时练习本的封面,写满父亲工作履历的表格,更深深烙印在我成长的每一步足迹里。从爷爷在莒山的开拓,到父亲在岗位上的坚守,再到今天我投身东峰的接力,“兰花”承载着我们三代人的汗水、青春与归属。
未来,我将和父辈一样,在百米井下,在地心深处,用汗水和责任点亮属于自己的那盏矿灯,继续在这片沸腾的热土上,留下属于新一代兰花人坚实而温暖的印记。(裴博锐 作者单位:东峰煤矿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