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中秋 我是“冰糖万元户”
发布时间: 2025年09月25 09:14:26     文章来源:     作者:兰花

       记忆里的中秋,总裹着层暖黄的光晕,像老灶台边烤热的粗瓷碗,摸着暖乎乎的,一想起就甜到心坎儿里。那时候过日子讲究凭票,如今母亲家里的供应粮本还静静地躺在抽屉里,那时候中秋前的职工食堂是最热闹,不单能领月饼,还能排队打油,我跟着我妈,一手攥着她的衣角,一手心里死死捏着颗冰糖,脚步都比平时轻快几分。

       去食堂的路就隔一个大礼堂。我妈手腕上挎着自己编的篮子,手里拎着两样东西:一个装油的塑料壶,是家里打油的“老伙计”;还有个印着红双喜的网兜,专门用来装领回来的月饼。母亲口袋里揣着两样宝贝:叠得平平整整的油证,和印着“职工福利”的粉纸片儿(月饼领货票)。我攥着她的衣角小跑,掌心里的冰糖是前儿小舅给的,透亮的小块,焐得发黏也舍不得舔,只偶尔贴在脸蛋儿上,凉丝丝的甜劲儿钻进来,比攥着块真金还宝贝。

       到了食堂,香味和人味儿混在一起,热闹得像赶集!门口两条队,一条领月饼,一条打油。打油的队伍里,叔叔阿姨们都拎着大小不一的油壶,金属的、塑料的,磕碰着发出“叮叮当当”的响。我妈先去排打油的队,让我在旁边等着,我就扒着油桶边看——师傅掀开木盖子,金黄的菜籽油冒着热气,用长柄勺舀起来,油线“哗啦啦”流进油壶,那股子清香味儿,比肉香还勾人。等油壶灌满,我妈拧紧盖子放进篮子里,又拉着我去排月饼队。

       月饼窗口的焦香早飘出半条街!师傅戴个油渍渍的白帽子,接过我妈递的粉纸片儿,用大铁夹从铁盘里往牛皮纸上码月饼:“一、二……八!”正好八块凑二斤硬皮五仁。包好后,师傅直接塞进我妈手里的网兜,油乎乎的纸透过网眼往外冒热气,八块月饼在网兜里鼓囊囊的,看着就实在。我咽口水的声音自己都能听见,眼睛直勾勾盯着网兜,恨不能立马掏一块咬口硬邦邦的皮。

       等拎上网兜和油壶,我忽然想起兜里还藏着三颗冰糖。趁我妈跟邻居张婶唠“你家也打油领月饼啊”的工夫,我掏出从针线笸箩里偷拿的棉线,把冰糖一颗一颗往线上穿——线太细,扎了手指头也不觉得疼。把串好的冰糖往脖子上一挂,再伸手拽着网兜的绳儿,往家走的时候,风一吹,冰糖撞着衣领“叮当”响,网兜里的月饼随着脚步晃悠,油壶在篮子里轻轻颠。路过的小嘎子都盯着我的冰糖串和我妈手里鼓囊囊的网兜,那羡慕的眼神,让我心里美得冒泡:我脖子上挂着“水晶串”,家里有新打的油、网兜里装着八块喷香的月饼,这可不比大人们说的“万元户”还阔气!那会儿不懂“万元户”多有钱,只知道,我就是家属院里最神气的“冰糖万元户”。

       后来吃过不少花样月饼,家里打油也不用再凭票排队,网兜早换成了精致的购物袋,可总忘不了那年食堂的热闹:油桶边的清香味,月饼刚出锅的焦香,网兜里沉甸甸的实在,还有脖子上那串叮当作响的冰糖。原来小时候的中秋,甜的不只是月饼和糖,是跟着妈妈排队时的盼头,是穿冰糖串的傻乐,是油壶和网兜攥在手里的踏实,更是藏在时光里,再也找不回的暖乎劲儿。     (张旭燕 作者单位:莒山煤矿)